都更不只老屋翻新 廣慈翻轉社宅刻板印象
廣慈已經可以說是世代共融、社區共榮的成功案例,未來社宅興建就不會再走功能單純、族群單一的回頭路……把低樓層打造為社福設施或是符合地方需求的空間,是北市社宅的標配。
由老舊的廣慈博愛院到如今「廣慈博愛園區」,外觀嶄新且有公園及共融遊具,並有身障、長照、托嬰等社福服務,凸顯的不只是洗刷社宅汙名,也是與城市共榮永續的模範。
不只是居住空間 社宅也能有多元樣貌
廣慈博愛院前身為台北市立救濟院,民國58年遷入福德街,63年正式改為「台北市立廣慈博愛院」,所在位置是北市東區最後一塊大而完整的土地,而房舍逐漸老舊,加上周遭環境變化快速,使廣慈圍牆內外落差越來越明顯。
隨著廣慈博愛院已不符合都市區位,台北市政府除了規劃為社宅外,更結合福利設施。如今占地6.4公頃的廣慈博愛園區,有約3.3公頃的社福設施,全區規劃分別為A基地行政中心,設有信義行政中心、圖書館、派出所、捷運;B基地社福大樓,包含信義親子館、身心障礙服務機構、養護照顧機構、社福服務中心;C、D、E則是社宅,共1,558戶,是亞洲最大的旗艦型社福園區。
除了從幼顧到老的社會福利服務,在高齡社會與少子化的挑戰中,廣慈園區還有「台北市南區輔具中心」進駐,有第一個在室內重建馬路、紅綠燈行人路口等街景的視障者生活重建中心,補助與申請輔具一站式服務,便於身障者;台北市立聯合醫院信義門診也在此,包含家醫科、小兒科、一般內外科等,方便就醫。
社會局表示,以前也有社福服務進駐社宅,或是布建整棟都是社福功能的大樓,如興岩社福大樓、建成綜合大樓等,廣慈則是目前唯一既有住宅空間又有完整社福功能的社會住宅。
由單一的社會福利機構轉型成旗艦型社福園區,社會局副局長鄭文惠指出,早期做社福的私立機構很少,像廣慈博愛院這樣的公立機構一做規模就很大,卻難免不夠細緻;現在則注重公私協力以及福利多元分工,以多層級照護老人、兒少、婦女、身障者等弱勢族群。
廣慈的轉型也與照護觀念的轉變息息相關,現代照護不只要讓受惠者吃飽穿暖,也強調隱私、情感需求、社會連結等,博愛院時期六人擠一間房等做法已經不合時宜。
因應高齡少子化社會,都市發展局在廣慈社宅公聽會上,納入居家照護及在宅老化等新生活型態,盼讓公益設施成為都市再生力量。
都發局副局長簡瑟芳說,北市的社會住宅整體政策與目標是解決居住問題,但社宅周邊居民會有對交通、人口素質等的疑慮,或是質疑為什麼不蓋托嬰中心或活動中心等。都發局與居民溝通後認為這些公共服務應該與社宅共榮,因此定調社宅不只要有居住功能,低樓層要有公共服務空間,這便是社宅有多元樣貌的起點。
弱勢過度集中難脫貧 招收多元住戶「混居」
而廣慈因為腹地更大,可以進駐的單位更多,都發局在規劃設計時的思維也與國宅時期完全不同。簡瑟芳指出,早期的國民住宅及公有出租宅,僅是單純提供居住空間給家庭年所得在20%分位點以下弱勢族群,除了屋齡老舊,管理維護與修繕都由公部門負責,效率與品質待提升;加上沒有善加維護,給人觀感不佳。更早期還有「平價住宅」,在社會局轄下,供收入更低甚至沒有收入的民眾居住。
弱勢過度集中的結果,不僅讓地區貧民化,還衍生出脫貧困難問題——住戶為了不失去棲身之所,更不願意工作,甚至告訴子女不要上班,世世代代形成循環貧窮。
簡瑟芳說,這種公共住宅現象全球皆然,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「混居」。廣慈招租的對象十分多元,除了40%是提供弱勢或長輩居住,所得級距拉高到50%。外界可能一開始會認為「經濟能力較好的人也能住社宅,不公平」,但依照所得不同,即便住的是同樣房型,繳交的租金不同,避免齊頭式平等。
另設置青年創新回饋機制,依據專長及類型,提出具社會性、公共服務性的提案,評選後可獲免抽籤入住社會住宅的租住權。藉由社區公共參與搭起橋梁,建立友善交流的社會新形態居住生活,如提供法律諮詢、辦活動等。
簡瑟芳指出,社區是公共生活的最小生活單位,青年活水引入,有助於社區內外互動及公共事務推動。不僅能促進鄰里和諧,也能讓更多長輩願意走出家門參加活動。住戶有40%是弱勢,都發局除了與社會局更密切合作照顧這些族群,藉由社宅內外活動的交流,也能讓周邊住戶認為「住這裡的人跟我們沒有不一樣」,有助打破刻板印象。
簡瑟芳說,以往青銀共居不被看好的原因,是因為長輩與年輕人作息與觀念衝突;但不住在同一屋簷下、而是同一社區中,就是很好的解方。再加上,廣慈在規劃時「以屋就樹」,不僅保留原有北側綠蔭林道,並將建物退縮至少15公尺,讓行人步行環境與周邊行穿線可以串聯,走起來更安全舒適;開放空間則多種植栽草皮、設置共融式遊具等,打造「非常OPEN的公園」,長輩樹蔭下聊天的同時有年輕人慢跑,旁邊有小孩玩耍,成為廣慈常見的風景。
簡瑟芳說,有些小家庭與鄰居長輩熟稔了之後還會請長輩幫忙帶一下小孩,產生很多有趣的互動跟小故事,這些情感支持、社會連結以及行人友善等觀念,是以前規劃公共住宅時不會有的思維。
改變社宅形象 從房子蓋得漂亮開始
讓社宅逐步擺脫老舊、居民素質低等刻板印象,簡瑟芳說,視覺直觀上蓋得漂亮是第一步。廣慈整體外觀就比旁邊建案都要好看,設置公共藝術,也注重環保、永續、智慧科技等。例如屋頂做成可食地景或屋頂花園,建物本身取得黃金級候選綠建築標章、黃金級候選智慧建築標章等。讓建物不只遮風避雨,更具人性化及智慧,進而延長房屋壽命,達到節省能源及人力的目的。
而在居民方面,雖然因為社宅是出租性質,無法成立管委會,但有成立委員會及設立總幹事,讓住戶也能參與管理議題,管理密度與品質都比照一般社區。
簡瑟芳指出,廣慈社宅保留一定比例的戶數當成都更中繼宅使用。都更戶本身已有房產,代表有一定經濟能力,就算自家房子在都更也能負擔得起租屋開銷;但申請入住社宅仍搶破頭,就代表周邊住戶也認可社宅的環境與居住品質。
當年遭撒冥紙抗議 如今逐步撕下標籤
「以前真的遍地烽火,沒有一個地方同意社宅進來!」簡瑟芳回憶,為了與鄰里溝通廣慈博愛園區,相關會議包含51場說明會、160場以上里長會議,政策說明會、環評程序說明會、樹保說明會、環評審查等正式會議16場。
當地居民曾在說明會上撒冥紙抗議,簡瑟芳當時還是科長,自嘲「就是被丟冥紙的第一線」。隨著園區落成、入住,附近居民發現日常生活品質並未如想像中惡化;反而是有醫療、政府機關、派出所進駐,生活機能大提升。
簡瑟芳說,居民的反對不外乎是擔憂交通衝擊或居民素質,以前也確實沒有如廣慈一樣規模大、社福功能強、戶數又足夠多的社宅園區,說服力道難免差強人意。
簡瑟芳指出,居民擔心交通量大增,不過社宅住戶持有車輛的比例並不高,這樣的情況不大容易發生;而廣慈園區周邊的老舊公寓沒有停車場,廣慈規劃的停車場一部分回饋給里民,停車問題有感解決。
許多當初的反對派如今對廣慈十分讚賞,但簡瑟芳坦言要撕去所有社宅負面標籤還是沒辦法,有些人就是會反對。但至少廣慈的成果,讓北市在推動社宅政策上大大跨進,現在大家會從嫌惡的想像中走出來,實際坐下好好談解決方案或地方需求。簡瑟芳感慨,「不像以前只叫我們滾回去,這真的是很大的一步」。
低樓層打造社福設施 「廣慈經驗」成為標配
北市寸土寸金,因此都發局在擇定社宅地點時自然是土地先決。簡瑟芳表示,市府優先考量公有地,但也不是有地就可以,還要評估夠不夠大、能不能建到百戶以上,交通易達性也是重要因素之一,這些缺一不可,否則多元住戶、回饋鄰里的目標就難以實現。
被問及還能不能找到第二個如廣慈博愛園區一般龐大、足以容納豐富完整社福功能的地點,簡瑟芳直言「這很困難」。不過廣慈已經可以說是世代共融、社區共榮的成功案例,未來社宅興建就不會再走功能單純、族群單一的回頭路。而是將「廣慈經驗」因地制宜,在住宅區域以外,把低樓層打造為社福設施或是符合地方需求的空間,是北市社宅的標配。
社會住宅從早期冰冷、制式化到越來越有人情味,並期待創造出每個地方不同的新生活型態,促進居民融合與交流,要歸功於「人」占決策與思維的比重越來越多,興建的不只是屋梁房架,而是家。簡瑟芳表示,這樣的思維與邏輯轉換,從廣慈逐漸成形的社宅文化中可見一斑,不只去標籤化,也盼成為良性循環,讓被社宅滋養的生命力持續綻放在城市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