唱首我們的歌

小巨蛋坐滿了人,我坐在三樓靠邊的位置,看著偌大的觀眾席像是圍棋的棋盤,被黑白子一一填滿,觀眾們的衣著簡單而樸實,這樣的色調符合他們的年紀,如我,已經超過六十歲,三樓很高,還有些人入座需要靠友人攙扶,他們的手上沒有螢光棒,沒有粉絲扇子,只有一顆年輕的心,投射到舞台上的一舉一動、一聲一息,那是一個人生命歷程的回眸。
這是一場演唱會,一個讓小巨蛋周遭住宅放心的演唱會,因為觀眾不會有強烈的電音,歌手不會滿場飛奔,不會吶喊熱舞,不會有炫彩雷射燈光,把旁邊住宅區的窗戶振得隆隆作響,每個觀眾都安靜地坐著,跟著歌者的旋律低聲地唱和,這裡是「民歌五十」的演唱會。
這是台灣民歌發展的第五十個年頭,最早的民歌開始於洪小喬女士,後來是楊弦、胡德夫,楊弦將余光中先生的詩譜成了歌,胡德夫則將台東卑南族的歌曲傳唱到都市,那時候我念小學,真正對民歌的喜愛是從金韻獎開始,這是一個大學生的歌曲比賽,那段時期年輕人愛的是西洋音樂排行榜,唱片行最大的銷路是國外的合唱團或是金髮碧眼的洋人歌手,我們似乎被西洋文化帶著走,直到民歌出現,時代又回到了年輕人自己手上,這種覺醒與擁有是那一代年輕人最獨特的寶藏。
「金韻獎」在1977年由新格唱片舉辦,那年我念國中,後來還有海山唱片的「民謠風」,以及台視所辦的「大學城」,一首首自己創作的歌謠,一批批青春的歌手,用歌聲引領著一股清新與朝氣,那些作品及歌手到現在還影響著現代的華語歌壇。
這五十年足以讓許多人與事產生改變,台上的歌手散佈在各個行業,大多數的女歌手在學校畢業後,工作出國結婚,專心在家洗手作羹湯,有些人都當了阿嬤了,當現場一片驚訝聲後,我們好像忘了自己也老了,這場演唱會像是有股魔力,讓時間暫停在那個美好的年代。不過演唱會有一段挺讓人感傷的,哀怨的吉他獨奏聲中,大屏莫上出現已離我們而去的歌者或作者,看到自己喜歡的歌曲演唱者名字時,心中都很不捨,更感恩這些人曾經陪伴我走過少年十五二十時。
有些歌曲是很容易讓大家禁不住一起合唱的,像「龍的傳人」、「秋蟬」、「外婆的澎湖灣」,當大家把手機的燈光打開,小巨蛋星光閃耀,我相信台上台下在那一刻是融為一體的,是可以彼此落淚相擁的,喜悅的是我們還能再見,卻也很清楚不確定還有沒有民歌下次的聚會?或是十年後又有哪位歌手的名字會出現在屏幕上的懷念名單裡……。
如果你和我一樣屬於四、五年級生,如果演唱會未來會出專輯,我希望你能從頭到尾看見全場,在當今社會紛亂的氣氛,它會有一種療癒的作用,一段美好的回憶的確是可以平復憂傷的。如果你的爸爸媽媽是這個年紀,就找一天刻意地在家透過藍芽把這些歌曲傳送出來,我相信爸媽會眼睛一亮,然後嘴角揚起,或許也會跟著一起哼唱,你將會看到爸媽年輕時的模樣。